活的艰难是必然的 活的幸福就尤为必要

本文系华东师范大学法学院院长张志铭教授在2024年毕业典礼上的寄语。

首先祝贺2024届全体毕业生，大家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完成学业，获取学位，进阶到更高的研究生学习阶段，或走向社会，开始新的工作生活！

在今天这个隆重的毕业典礼上，院长依常规被安排说几句话，作为临别赠言，我就在这里跟大家说一点我此时此刻最想跟大家说的感受吧。

作为母校的老师，我期待并相信大家在今后的学业和职场生活中会取得成功，但说实在的，我更希望大家在生活感受上是幸福的。并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江湖上不期而遇时，感受到你们的幸福，自足而从容。法科生的就业多倾向于大都市、大城市、中心城市，经济发达地区，多倾向于专业含量高，竞争激烈，回报相匹配的工作。活的艰难是必然的，活的幸福就尤为必要。

人生的成功和幸福不全是一回事，心满意足、幸福感满满，不一定成功，但没有幸福感，很难说是真正的成功。我们的理想目标是既成功又幸福，退而求其次，即使事业不那么圆满成功，也要自足幸福一点。

这里有一个心态问题，也就是生活态度和生活立场的问题。是的，我想跟大家分享的，就是对这个问题的一点感受。

我们现在常说，我们遭遇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环顾当下，国际国内，我们不由得不相信这一判断。这一判断蕴含的是什么，是我们所生活的社会和世界已呈现为的高度的不确定性状态。

在我看来，这种高度的不确定性的发生，根本原因在于，由人类欲望驱动的人类能力借助于当代科技的翅膀的快速而猛烈的煽动，急剧增长的结果。一个前所未有的互联互通的人类世界，一个让人叹为观止、惊喜惊恐不已的数字化、智能化、拟人化时代，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

如何应对这种不确定性？可以进取也可以退守，法律上的应对可以是开放促进，也可以是限制甚至禁止。限制和禁止是阻断人类文明发展的，是不得人心的。但无视人性肉身的天然局限，不懂得人类文明秩序的底板是人伦秩序，对科技的发展一味地开放和促进，是盲目而危险的，最终也必然摧毁人类文明。

就我们个体而言，无论是进取还是退缩，都有一个基本的前置性存在，就是自我。没有自我的进取必然迷失，没有自我的退守必致堕落。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所带来的高度不确定性问题，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定力，这个定力就是作为个体的自我，有自我则有定力，无自我则无定力。

这里所谓的自我，应该也只能是与各种整体主义既相对应又和谐共生的个体主义的，而不应做利己主义、自私自利的解读。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个人有担当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皆属于对这种负责任、有担当的个体主义的自我的阐释和要求。

自我有进取的面相，也有退守的面相。关于进取的自我，我们已经说了很多很多，开学典礼、毕业致辞，几乎无一例外宣示的都是进取之道。这种无一例外的宣示掩盖甚至吞没了自我的柔软而有韧劲的退守面相。

我们的院训是奉法守正，知行合一，与此相关，对法科生综合素养的促成，我们强调的是识时务、有关怀、讲方法。对于这些办院仪轨的解读，我们包括我自己此前更多的都是做进取的阐释。在这里我要做一个补正，这些办院的要求和指引，不仅是有人生成功的指向，更有人生幸福的追求。识时务，不独是企图引领潮流，更是顺势而为，正如哲人戏言，一个健康社会的治理，是不能容忍太多的哲学家的。法学作为规范之学，其情怀惯于评点时势，指点江山，对此我们要有所反省，有所警觉；有关怀，不独是悲天悯人，拯救世界，拯救人类，更是要甘于平凡，从自己做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小事做起扫一屋继而扫天下。要时常处理好个体和人群整体的关系，不能误读革命导师所说的“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讲方法，就是要定位于专业人生，不断学习，终身学习，靠自己深厚的法律修为参与社会分工，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羡慕、不幻想天上掉馅饼，做人生的幸运儿。

在这个过程中怎么对待自我，怎么对待他人，始终是要思考和处理好的问题。明了自己的禀赋，珍惜自己的努力，不简单的与人攀比，保持内心的平衡，身心的和谐，可谓王道。与此同时，善待他人也是社会生活和职场生活中的第一要务。要有自信，相信自己的优秀，但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在各个方面、各种场合都是最优秀的。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要明白，别人更加出色的表现并不意味着你不优秀。对于同行的优秀，我们要真诚的报以掌声，传递上我们的祝贺和敬意。

所以在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卷得越来越厉害的时代，我要认真的给大家送上我的临别赠言：保持定力，守望自我，退一步，海阔天高！

祝贺大家！谢谢大家！法学院与大家共荣，与大家同在！